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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虔指挥兵卒加固汜水城防的时候,在关隘深处相对『整洁』的粮秣仓储区附近,巡查清点归来的校尉李固,脸色比这汜水关上的阴霾,还要阴沉三分。

库房里堆积的粟米确实还能支撑些时日,但大多陈腐发霉,掺杂着沙石稗子……

箭矢之前消耗巨大,库存锐减,而补充能力很差,亟待后方运输支援……

最要命的是治疗金疮的药材,早已告罄。

虽然说曹军并不太重视伤兵,但是这金疮药,当然也多少要备用一些。否则万一自己负伤了,岂不是无药可医,在绝望和痛苦中慢慢腐烂死去?

一个心腹什长凑到他身侧,借着四周嘈杂声的掩护,声音低低的说道,『校尉,刚收到家里托人拼死带进来的信……』

『嘘……』李固眼珠子左右滑动了一下。

曾几何时,汉中南郑也有人名李固,但是现在这曹洪之下的李固么……

李固往边上走了几步,看到周边没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说道:『说了些什么?』

心腹什长眼中满是忧虑,『颍川老家那边,风声紧得很!催缴粮秣军资的军吏,凶神恶煞,比土匪还狠!家里……老太爷托信说,怕是……怕是撑不住这个冬天了。田里收成本就不好,存粮被搜刮了好几轮,再这样下去……』

心腹什长欲言又止,头低下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嘶嘶的声音,『还有……兄弟们……都在私下嘀咕,说守在这儿,怕不是……死路一条……』

李固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斥责那个什长,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拥挤混乱的士兵驻地,眼神阴鸷得吓人。他腮帮子的肌肉因为紧咬牙关而微微鼓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坚硬的字:『知道了。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下面人的嘴!守不住这汜水关,骠骑军破关之日,你以为大家还能活?!都得死!』

他的威胁带着血腥气,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话有多么色厉内荏。

坚守,或是固守?

说起来容易。

就像是土垒和巩县一样,不是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可以『坚守』、『固守』?

现在又要拿什么守汜水关?

曹洪将军的威望,在巩县西门被骠骑军登城,水门被『烟花』吞噬之后,就已经是……

不,是在陈茂被当作弃子牺牲的消息传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而且对于李固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根本不是汜水关能不能守住,那是曹洪该头疼的事。

他李固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然后就是活下来之后,能不能保住手下这两三百号由他一手拉起来,对他还算忠心的私兵部曲!

这才是他李固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甚至谋求更大富贵的唯一本钱!

若没了这些兵,他这个校尉能算什么?

连一条看门狗都不如!

没有兵权,就是随时可能被宰杀的丧家之犬!

就像是那些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底层曹军士卒,他们脸上那种麻木认命,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空洞茫然。

让李固想起了颍川乡下集市上,那些被捆住四蹄,等待屠刀落下的羊。

确实,目前曹洪的权威还在,士兵们出于习惯性的畏惧和森严的等级,暂时还不敢公然反抗。

但这权威已不再是令人敬畏……

也失去了原本在黄巾之时的感召力……

更没有了在董卓乱政的正义使命感……

现在,曹氏的名头,更像是一块布满了裂痕,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旗帜。

依附于这块旗帜之下的李固,以及他手下这两三百条性命,也随着着旗帜在风中摇摆,随时可能跌落泥尘,化为乌有!

他必须为自己,也必须为手下这些跟着他吃饭、为他卖命的兄弟,找一条活路!

一条能保全性命、至少能保全这点兵权的后路!

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李固感到一阵强烈的耻辱感,就像是之前所有说过的骠骑坏话,诋毁骠骑的言语,现在左一条右一句的扇在他的嘴巴上……

火辣辣的。

然而,求生的本能,对失去一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更加强烈地撕扯着他。

他不能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绝不能!

他不能也不会去公然质疑曹洪,那等于自毁前程……

如果在这汜水关的绝境里,还有所谓的『前程』可言的话。

就在李固思前想后之时,忽然听到了汜水关门之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然后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扑到了他的脸上,让其感觉到了窒息……

『骠骑军!骠骑军来了!』

……

……

骠骑军确实是来了。

夏末的风,依旧热烈,卷起了河洛大地上的尘土,呼啸而上,随着三色旗帜飘扬腾飞,似乎也因为骠骑骑兵的热血一同奔涌,滚动。

地平线上,一道道黑色的铁流席卷而来。

即便是在追杀过程当中的散兵状态,骠骑小队也会尽可能的维持着各自统属,跟在自家小队的旗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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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有些旗号看起来比较的那什么……

黄石、白鹰什么的队号,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还有些举着仕女旗的队号的,也偶尔会引来其他小队的哄笑。

不过,不管是石头队,还是仕女队,都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碾碎了巩县失守后曹军残兵败将仓皇撤退的残存抵抗。

为首一将,身披玄甲,猩红披风在疾驰中烈烈翻卷,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正是骠骑大将军麾下骁将,张辽张文远!

不是张辽不想要追杀曹洪以全功,而是曹洪利用前期在巩县汜水关修建的工事军寨,不断地丢下壁虎的尾巴,以至于分散了骠骑骑兵的注意力……

毕竟大汉当下,也没有什么系统,或是什么雷达,可以明晃晃的在背影上面标注出某某人的姓名。

张辽端坐战马之上,人与马浑然一体,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锋芒。

他身后,骠骑骑兵正在宛如溪流汇入江河一般,自动的归拢到了他的旗帜之下。

在这个过程当中,骠骑骑兵基本上保持着原本的阵型,如同一柄巨大的、不断向前推进的犁铧,所过之处,曹军遗弃的旗帜、破损的辎重、甚至零星倒毙的尸骸,都被这股钢铁洪流无情地碾过或抛在身后。

骠骑骑兵盔顶的红缨在风中汇聚成一片跳动的火海,甲叶在高速奔驰中发出低沉而有韵律的摩擦声,宛如铺天盖地一般,拥塞了汜水关上的所有曹军兵卒的视野。

『骠骑追来了!!』

『是张辽!是张文远!』

恐惧在汜水关上下蔓延。

但凡是大军溃败,都不可能那么的简单利落,难免会像是上了年岁的男性,不仅是会有尿分叉困扰,甚至还有尿不尽的烦忧。

曹洪等人作为大部队抵达了汜水关之后,依旧还有曹军小部队,滴滴沥沥而来……

要说就此拉上锁不管了吧,多少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当下,当张辽等骠骑大队而来的时候,被曹军遗留在关外,还没来得及进汜水关的这些零散部队,便是哭爹喊娘,丢弃了所有碍事的旗帜和兵器,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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