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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洞回大宅的车里,大小姐靠在李乐肩头打着盹,绵长的呼吸声体现着心安。

李乐看着眉间阴郁逐渐化开的恬静的脸庞,笑了笑。

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感慨。

白日里祭祀正堂香烟缭绕,祝文朗朗,李家人躬身如仪,敬奉如流。礼是周全了,无可挑剔。

可老狐狸斥骂大舅哥时的怒意,林仕玲席间隐忍泛红的眼眶,肩头的人儿说起老狐狸风韵之事时眼中的无奈,谈及“体面与利益”时嘴角那抹讥诮又倦怠的弧度,更不消说那位匿于角落、如影子般无声无息的“小叔”....

桩桩件件,此刻却在李乐眼前浮现开来。

礼还在,节未亏,可那些骨肉之间的东西,那种“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温煦生气,却在森严的礼法规矩下日渐变得稀薄了。

这偌大家业,枝繁叶茂,富甲一方,其根基所系的“善”,似乎早已异化成另一种生存法则,利益为经,得失作纬,织就了一张冰冷坚固的网。

而所谓“传家”,传的更是筹谋计算的本事,攀附立足的心术。

术道之下,纵使礼仪完备,祭文堂皇,供奉堆叠如山,又如何滋养得出那份能让子孙心有所依、手足相亲的“余庆”?

读书、起家、和顺、勤俭、循理、积善、能文、守业,前三者恐怕已失了依凭,所守所循的只剩下冰冷的“业”,维系家族的亦不再是那份天然的血脉牵绊。

金银堆砌的楼阁里,人心若失锚之舟。

老狐狸的怒气,究其根本并非大舅哥的越轨,而是丑闻撕破了家族精心维护的体面帷幕。

当教化只重权术而轻德行,规矩只束形骸而纵欲念,家族便成了镶着金边儿的笼子。

即便有泼天富贵,最后生养出的不过是更多的,在笼子里相互撕咬的困兽。

反观燕京小院,老太太一个眼神便能镇住席间喧嚣。

柴米油盐里浸着的仁义礼智信孝悌,比什么财阀家训都来得铮铮有力。

“家风正,子孙兴”,从来不是看厅堂大厦修得多气派,而是看餐桌上可敢让孩子看满桌大人如何做人。

这世间何止豪门需要好家风?贫门小户若失了修身齐家的根骨,照样会养出蛆虫。

而真正能让一个家族百世绵延、绝地反击的,从来不是算计利益的精明,而是忠厚传家,诗书继世那点看似过时的大道理的坚持。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出租车到了大宅门前。

交了钱,李乐慢慢扶起身边还在迷糊的大小姐,换了个方向下车,绕过车尾,拉开车门,把人横抱了出来。

脚后跟一抬,合上车门时“嘭”的一声,惊醒了怀里的人儿。

“啊,到家了?”

“可不么,你这一路,呼噜打的跟救护车似的,所有的车都给让路。”

“去你的,诶,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让人看见....”回过神,察觉到横卧在李乐厚实臂弯里的大小姐忙说道。

就着大门前的灯光,李乐低头一瞧,带着三分醉意,两分清醒,还有一分懒洋洋,剩下全部都给了娇羞的媳妇儿,直看的心神那个又荡又漾。

“嘿嘿,怕什么,老夫老妻了都。就这么滴,走,回屋。”

“不行,我下来。”

“行了,谁看啊。诶诶诶,帮忙,开门!”李乐抬脚踹了一下大门。

听到声,从监控里看到门前两人的安保,忙摁了开关,走出门房。

小门一开,便闪身而入。

“大姑爷,这是.....”

听到安保出声,大小姐忙把脸藏进李乐的怀里,嘴里嘀咕着,阿西,讨厌,坏银!

“啊,喝多了。”

“那要不要.....”

“不用,你忙你的。”

“内!”

沿着院内的小路,李乐抱着人往自己的那栋小楼走。

“累不?放我下来不?”

“你这,还没个哈士奇重呢?”

“你说我是啥?”

“好话不说第二遍。”

“我咬死你!”

“诶嗨,你咬,你咬啊?我今天穿的厚,物防高,你咬不到,哇哈.....fai!不兴掀衣服的,撒手~~~”

“不撒~~~”

“吼吼吼~~~~我把你摔了啊?”

“你试试?”

“别,别,啊~~~”

“要你说我是哈士奇?还说不说?”

“不说了,不说了,凉,凉,别往里伸了。”

“不行,给我暖暖。”

“嘶~~~~”

两人就这么闹腾着回了自己的小楼。

而在老楼二层书房窗前,听到动静,凑过来,看到这俩搁这儿腻腻乎乎的李建熙,一手抓着窗帘 一手扶着窗台,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转身,叹了口气。

。。。。。。

晨练出了一身汗的李乐,刚走进卧室,就听到衣帽间传出一声,“你赶紧洗澡去。”

“啊?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什么早,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没忘,不就是......嚯,我去!”李乐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刚倚到衣帽间的门框上,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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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衣帽间里,大小姐正站在一整排悬挂得一丝不苟的男士西装前,手指快速划过一件件衬衫、领带,拧着眉毛,神情专注得像是在策划一场重要的商业操作。

而旁边的沙发上,已经堆了好几套搭配好的衣裤,地上还放着几个打开的鞋盒。

“我说媳妇儿,你这是要把百货公司搬家里来?”李乐笑道,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蹭了蹭,“噫,兄嘚,你好香啊~~~~”

“去去去,一边去,这一身汗,赶紧洗澡去。”大小姐在李乐怀里蛄蛹着挣脱开,两手一推,把人往浴室赶。

“行行行。”

“记得把胡子刮刮,昨晚上刮得我胳膊疼。”

“哦。”

十分钟后,穿着四角短裤,光着膀子,脑袋上顶着毛巾的李乐piapia的又进了衣帽间,站在衣柜前,手指划过一件件熨烫笔挺、标签都还没拆的西装外套,从经典的深灰、藏青到略显时髦的格纹、丝绒,啥样的都有。

“诶,媳妇儿,不对啊,这屋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我没见过的行头?”

大小姐没回头,拎着一条深蓝和一条银灰色的领带相面,“啊,家里每年都有定额的服装费,合作的买手和品牌会根据每个人的尺寸和大致风格定期送新款来。”

“你人虽然常不在,但该有的份例我可没让他们省了,一直按你的尺码让人添置着,喏,这边柜子里,还有那边的一溜,都是你的。”

李乐回头瞅了眼,咂咂嘴,“啧啧啧,资本家,就是腐败啊。其实差不多就得了,就凭咱这盘亮条顺的底子,披个麻袋都像高定,穿号服都显精神。”

说着,俩手一抬,比划了展示肱二头肌的姿势,又转了个圈。

“呸!臭嘴!”大小姐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就看到小李秃子这一身壮硕的流线型肌肉的身材,胸肌,腹肌,鸡....脸一红,转过身,拿起一套深蓝色的衬衫在他身前比划。

“今天不一样。这还是你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三松所有下属集团和公司的会长、社长、代表、理事面前。多少双眼睛看着?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半点不能马虎。这地方,从来都是先敬衣冠后敬人。”

李乐看着大小姐认真的侧脸,知道这事没商量,只好投降,“行行行,李社长,今天我就是你的人形衣架,任你摆布。务必把我包装成三八线以南最靓的仔,保证不给你丢份儿。”

“咋不说是北面?”

“那我可不敢,怕被晒死。”

“贫死你算了,转身,我看看。”

“噎死!”

后面,李乐任由大小姐拿着各色西装和衬衫在他身上来回比划、搭配。

时而让他穿上试试,时而退后两步眯眼端详,挑剔着领带的宽度、口袋巾的折法、衬衫领型与西装驳头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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