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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远见状一愣:“胖四,你怎么来了?”

胖四满脸焦色:“少爷!快,去书院!

伍老大人…伍老大人可能要驾鹤而去了…老爷让你赶紧去书院!”

“啪”的一声,姜远手中的桐油桶掉在地上,转身就往外跑。

刚跑出几步,姜远又折返回来,将那辆来不及刷桐油的轮椅推了。

“怎会这么突然!没道理啊!老头前几天还好好的!”

姜远推着轮椅一路狂奔,眼哐渐渐红了。

他知道人都有老去的一天,但伍禹铭突然成了这般,姜远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伍禹铭虽不是姜远的亲爷爷,却胜过亲爷爷。

自从两人相识起,不管姜远要修路,还是开办书院、办杂志,伍禹铭都在坚定的支持着他。

只要是姜远想做的事,伍禹铭从来都没有过质疑,甚至还力荐姜远为太子少保,将他视作衣钵传人。

如今,这个辅助过三代帝王,学识渊博的老人终于快到生命的尽头了。

姜远奔至伍禹铭的小院前,见得院中挤满了人,书院的大儒与学子们都已赶至。

伍禹铭桃李满天下,若非此事来得突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赶过来。

姜远在众人中挤出一条路来,进得屋中,见得伍禹铭的床前也围着不少人。

鸿帝、姜守业、上官云冲、谢宏渊、上官沅芷、小茹等人皆已到了。

伍泽与伍云鉴带着家小,在床前跪了几排,一些女眷正小声的泣泪而哭。

而床上,躺着穿着白色单衣,身形如枯柴的伍禹铭。

鸿帝正坐在床沿边,握着伍禹铭的手,轻声叹道:

“想当年,吾为太子时,初识伍师,你是何等意气风发。

你当年的教导,吾犹闻在耳,如今吾已退位,只盼与你多下几年棋,你却是要先走了。”

鸿帝说着,龙目中垂下一滴泪来,滴在伍禹铭干瘦的手上。

伍禹铭的老脸上浮出一丝笑来:

“太上皇勿需难过,草木一秋一死,老臣却是活了八十五秋,已是幸事。

老臣辅佐三代君王,此生已是无憾了。”

伍禹铭说着,又转头看向跪在桌前的伍泽与伍鉴,招手道:

“你们上前来。”

伍泽与伍云鉴跪着向前,哭道:“祖父,孩儿在!”

伍禹铭缓了缓气息,缓缓开口道:

“你们兄弟自幼丧父,老夫也没有将你们教差了,望你兄弟二人尽心辅助君王,莫负了我伍家忠君之名。”

伍泽与伍云鉴齐齐叩首,泣泪不止:

“祖父大人教诲,孙儿定当谨记!只盼祖父大人,再多教导孙儿一些年月。”

伍禹铭露了个慈祥的笑:

“你们都已成家立业,切莫哭泣,记住老夫的话,恪守本心。”

伍禹铭说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目光又看向姜远,招了招手:“姜远。”

姜远听得唤声,连忙上前,他眼哐虽红,但脸上却是带着笑,握住伍禹铭的手:

“伍师公,徒孙在的。”

伍禹铭也露了一丝笑,却是问道:

“你说给老夫制轮椅,可是制好了?”

姜远用力点点头:“徒孙说过的话,定然会做到,那轮椅刚刚制好,我迫不及待的推来向您献宝来了。”

伍禹铭满脸欣慰之色:“你将轮椅推来,推着老夫出去走走。”

“好!”

姜远站起身来,转身将放在院子里的轮椅推了进来,轻轻抱起枯瘦的伍禹铭,将他放在轮椅之上,推着他便出了门。

“师公,想去哪里看看。”

姜远强忍着要滚落的泪水,轻声问道。

伍禹铭抬手一指书院外:“去看看那条官道。”

秋风微拂,姜远推着伍禹铭出了鹤留湾牌坊,停在官道旁,指着不远处的石碑,笑道:

“师公,您看那块路碑,您那一千两修路的银子没白花,徒孙将您的名号刻上去了。”

伍禹铭却是不看那块石碑,而是看向通往丰邑县方向的官道:

“碑在后方,何须回头看,身后之名任由后人评说吧。

老夫希望,不管以后如何,你这路都要接着修。”

姜远正色答道:“徒孙说过,这条路我若修不完,我儿子接着修,我儿子修不完,我孙子接上。”

伍禹铭轻点了点头,笑道:“姜远,老夫没看错你!

那日,你在长乐宫前,说老夫飞不动了,便找个蛋来飞,如今,那颗蛋也该到了破壳起飞之时了。”

姜远看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那颗蛋听到了,它会飞起来的。”

伍禹铭老脸上又浮出笑来,与姜远一齐看着天边的落日,浑浊的双目缓缓闭上了。

姜远将毯子盖在伍禹铭的胸前,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滴落,打湿了干燥的水泥地面。

姜远缓缓屈膝跪下,朝伍禹铭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远远跟着的伍泽、与伍云鉴以及一众伍家家小,见此情形也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姜守业、上官云冲,与一众格物书院的学子,也跪倒在地,以弟子之礼而拜。

小茹已是哭成了泪人,但她身为公主,却是不能跪的,只能依在上官沅芷怀里,放声大哭。

格物书院的钟声,也在这时连响十二次,哀钟传遍鹤留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