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年年少春衫薄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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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走吧,去枕戈军需官那里,把这几年的功勋都换了,疗伤圣药、最新杀法什么的,都补充一下。”穆青槐想了想也觉得被钟离大将军惦记不是什么好事,摆摆手:“我跟你走。”
“好兄弟!”文永揽住他,便往枕戈城飞。
穆青槐边飞边道:“对了,我们搞飞剑的,身子骨虚得很,现在还差一部防御功法,你要是有多的功勋,就帮我换了……”
文永拿眼斜他:“你有没有多的钱?多的都给我呗?”
两人笑闹之间,已至大城,恰见一从容身影,径出城来。
其人身着简约武服,行走当风。五官年轻得很,却有一种渊深气度。
穆青槐还在絮叨,文永已一把拽着他,让开道来。
此人卢野!
上一届黄河之会外楼场的无冕之王,与景国天骄于羡鱼并举——后者已经是斗厄军第一正将,在主帅离开的时候,有资格代掌这支天下强军!
黄河会后,又练兵十年,大景武卒终成,去岁妖界一战,震惊天下。【斗厄】战旗,重新飘扬在人间……列名【景十甲】。
曾经富贵宝玉般的玳山王,也成为了“代为天下山”的岱王!
于羡鱼作为岱王的亲传弟子,更是允文允武,兵练得好,生意做得大,剑术超卓!俨然是景国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同于羡鱼齐名的卢野,虽无显赫家门,这几年却是拳打八方,生生在妖界,为卫国占得一拳之地。
让那样一个泯然天下的小国,重新辉耀在种族战场。
几乎叫人复见,当年梅行矩时期的荣光。
一者身出名门,继往开来,一者发于卒伍,担山担海。他们之间的对决,在观河台上暂止。他们之间的胜负,或者还需要时光来检验。
但无论是哪位走在这里,文永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路边。
人贵自知。但自知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卢野却停下了脚步:“文永?”
文永有些惊讶,又暗暗紧张,脸上挂笑:“您知道我?”
卢野说话的时候很注重细节,总能给人一种真诚的感受:“观河台上,谁不是观众呢?你和熊问的那一场,打得很精彩,你对雾山十三剑的拆解运用,是看得到新意的。”
文永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跟您这样的高手是没法比的……向您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穆青槐。”
穆青槐赶紧迎上来,行见大礼。
文永亦是侧身谨敬:“这位就是当今之世最负盛名的武道天骄,卢野卢都督。”
卢野现在的官身,是卫国骑军大都督,所以他有此称。
“卢都督最让我敬佩的,还不是他在观河台上一场不败的辉煌,而是他在黄河之会落幕后的选择——当时卫国被平等国袭击,发生了震惊天下的超凡灭绝大案。他并没有去白玉京酒楼接受荡魔天君庇护,而是回到了超凡凋零的卫国,卫国卫家,弘扬丹田武道。”
文永情真意切:“于国有责,于武有益,此真无双豪杰!”
“我哪里没有接受荡魔天君的庇护呢?”卢野摇头叹息:“那座白日碑,不止立在观河台,荡魔天君的庇护。也不止在白玉京了。”
“诚实地说,若非荡魔天君魁于绝巅,立碑不倒……卫国我是不敢回去的。”
当年黄河之会正如火如荼,卫国骤发惨事。在卫国做生意的商人纷纷撤离,卫国百姓大举外逃……整个卫国的人口,到今天都没有恢复到十年前的规模。人心不安,可见一斑。
是三刑宫查出了平等国犯案的证据,景国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荡魔天君杀死了首恶神侠……才能稍安天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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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野落落大方的态度,很能赢得好感。
穆青槐心下赞叹,面上敬佩:“卢都督是万金之躯,料来无事不动。我们兄弟在此征战多年,不知有没有能够效劳的地方呢?”
卫国在妖界是有一块地盘的!卢野当年在黄河之会上赢得了开拓的权利,也用拳头砸下了收获的果实。
但那块地盘说白了也就卢野一个人撑着,他轻易不会挪身才是。
“丹田武道日新月异,卫国铁骑初步成型,宁安城的防线基本稳固下来,我也可以脱身做一些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情……”
卢野看向文永:“宋国辰巳午,端方君子,我所敬也。七年前他在冀山战场牺牲,天下莫不恸之,我早就想来祭拜——文兄介不介意给我指个方位?”
文永终是明白,卢野为何叫住自己!
十年前那场举世无双的盛会,推举了这十年来最耀眼的天骄们。
那场黄河之会对现世的深刻影响,也已经在这十年里,如青萍之末的涟漪……风起天下。
而长河之水浪打浪,今日的新人正拾阶登山,昨日还在登山的人,却已失了新名。总有一些人没能跟上时代,或陷沉为泥石,或搁浅在河滩。
六艺皆通的辰巳午,是不幸的那一个。
在七年前,也即宋皇胎醒书山的前一天,默默守了宋国三年、广传六艺的当世真人辰巳午,将一身所学,留在商丘。而后只身离国,来到妖界……在冀山战场血战不退,最后被出身古难山、如今列名妖界天榜第三的真妖鹤梦怀所杀。
这也是文永来这里的原因。
至暗神龛通向一条广阔的阳神之路!
那或许也是燕春回许给宋国的条件之一,成则奉宋以阳神一尊,败则为己身神降之路径。
一开始文永并不明白,为何辰巳午不自己把至暗神龛留着,直至那一日……辰巳午挽弓落冀山。
这位的端方君子,在承认自己有一个名叫“辰燕寻”的私生子时,就已经心存死志。
宋皇当年登上书山,是养伤还是避祸,现在也无从讨论。
赵弘意毕竟是大国正朔天子,勾连忘我人魔燕春回的事情,也只如黎皇洪君琰一般,最后是罚酒三杯了事。
站在这等位置,拥有如此力量和权柄的人,罚酒已是非常不容易,乃荡魔天君三论生死而证得!
而辰巳午,默默承担了所有。
据说临死之前他并没有别的话,只大喊“我辰巳午也!”
文永回过头去看,这位让自己从小仰望的天骄,几乎是圣贤书里走出来的儒家君子,行有矩,立有节,真正用他的鲜血,阐述了那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生不辞颜,死不改色。”
可惜一生端谨昂直,为国而屈。
他不说自己清白,但清白已留在人间。
“此去一千三百里,有一座百丈高的无名山,山上修竹成林。”文永抬手指远:“辰巳午没有坟茔,不存尸骨,鲜血洒在林间。我每年祭拜,只祝酒一杯。”
他从怀里取出一壶酒:“触景每伤情,我就不陪都督去了。此是辰巳午生前最爱喝的‘苦儿酒’,都督若是闻着此般的苦香……便是到了地方。”
卢野接过那酒,说了声“多谢!”,便踏空而去。
“如此人物!他年未尝不是一尊武君!”望着那奇峰秀远的背影,穆青槐犹自惋惜:“多好的机会!你怎么不送他一程,加深一下感情?”
“他是天上月,你我人间尘,相识已是交情,太近了难免照出我的丑态!”
文永摆摆手,自入城门:“走了,玄龛关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妖血才是我们能够赢得的荣耀。”
他没有说的是,他的至暗神龛毕竟来路可疑,不太能见光。在真正掌握此龛,获得等同真神尊位的力量前,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他尤其不觉得自己能在卢野面前有所隐瞒。
而且时隔七年,卢野突然要去祭拜辰巳午,与其说是敬佩辰巳午的为人,倒更像是去确认什么答案。
那个答案很危险,文永自知并没有接近的资格。
……
……
今年二十七岁的卢野,已经是武道二十三重天的强者,只差一步就能洞真。
“三十岁以下洞真者,可称绝世天骄。”
这荣耀,他自信能够证得。
宁安城属于“锈佛”战场,实际位置在整个大战场的边缘地带,承受的压力很是零散,故以自安。
锈佛战场的对手,以黑莲寺的妖僧为主力,常年不歇的梵歌,肆意生长的昙花,将那里妆点得犹如净土。
当然血肉填地,土壤肥沃,所以梵花娇艳。
冀山他还是第一次来,唯一的感觉是“凌厉”——偌大的冀山山脉,像一只展翅欲扑的恶鹰。
在整个冀山战场所展开的厮杀,瞧着也比锈佛战场更凶厉一些。
卢野独行在山脊,像在刀锋掠步,偶然远眺,生命凋零如花,炎夏恰逢秋谢。
天空正在进行的绝巅战斗,异常精彩,光影煊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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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目前的境界,还看不出什么名堂,遑论学到东西……一眼之后,也就路过。
行路匆匆。
他来到了那座无名的小山,看到了茂盛的竹林,也在浓烈的血腥味里,嗅到了略苦的酒香。
这里是主战场的一部分,在过去的战争里不断易帜,从未真正属于哪一方。
文永只说他每年都来祭拜……那说明他一直都在最激烈的战线上。
被燕春回化生的辰燕寻挤占名额,被平等国操控的熊问赶出正赛,这个不够天才却够倒霉的殷氏公子,也以自己的方式成长着。
天下何其大也!人物何其多。
脚踩枯枝有脆响,卢野并不介意发出声音,也不介意山的另一边,一队妖兵正疾速迫来。
当然他也听到了身后人族队伍的呼喊——“兄弟!往这边靠!”
他在竹叶摇落的时候驻足,仿佛看到那一天,披衣戴冠的儒家君子立身如修竹,一步不退……而箭落妖将,并飞似雨。
当然也看到竹倒枝斜,一地凌乱的叶。
忽然觉得山那边的妖,和山这边的人,像是两亩庄稼,一茬茬地倒下,又一茬茬地生长。
他的拳头……呼之欲出。
在某个时刻,一切都静了。
透过林隙的斑驳天光,交织成了棋格的线。
他站在一个竹色的棋盘世界里,同时感受到广阔和渺小。
“终于来了呢。”
一个生得极美,叼着玉烟斗的女人,抱臂倚于竹下……玉肤青竹相映好。
她抬起厌世的美眸,声音慵懒:“我以为我们见面的时间……会在很久以后。”
卢野双脚微错,站住桩功,双手微张,虚握其拳:“赵子?”
赵子如玉的下巴微微上抬,美眸下倾,自然有了一种审视的味道:“或者你可以加个‘姨’字。”
卢野看着她:“赵子夷?”
赵子并没有说话,但玉烟斗里青烟扰扰,显然也不是太平静。
“倘若杀我要趁早。”卢野慢慢地说道:“这里毕竟是种族战场,时不时就有强者路过……万一斗战真君或者炎武真君察觉,对你恐怕不是好事。”
“多谢关心……但不必了。”赵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打量他:“我想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我想听你亲口说。”
卢野很坦诚:“我想感受辰巳午死前的残意。我想知道,他是全节而求死。还是基于某种隐秘,不得不死。”
赵子呼出青烟:“果然是那门神通开花了……”
卢野眸光微黯,勉强撑着表情:“看来阁下很了解我。”
赵子并不回应,只问:“现在有答案了吗?”
“有了。我确定辰巳午是全节而死,求死之心坚如铁。”卢野咀嚼着心中的苦涩:“但你也告知了我,某种隐秘的结果。”
赵子静眸无波:“这十年你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中——这一天早晚会来临,你很努力地推动了过程。”
卢野咧开嘴,那一瞬间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但他很快就收敛,以一种罕见的平静。
“之所以我会来找辰巳午……”
卢野说道:“吴巳是章少武,郑午是娄名弼。我以为辰巳午是周辰。”
赵子不置可否,只道:“至暗神龛上,有燕春回隐秘的归途,辰巳午的确是从昭王那里得到的情报。”
“黄河之会期间,你们好像并不知道燕春回是谁,所以才有了熊问那步棋。但从辰巳午得到情报并有所行动的时间来看……昭王好像更早就知道了答案?”卢野抓住了矛盾之处,并因此认定赵子并不真诚。
但赵子只是平静地道:“平等国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畸形的、复杂的构成。有人希望燕春回成功,有人愿意给燕春回机会……也有人不在乎,有人不愿意。我们生活在共同的理想之下,只要最终的目的是一致的,过程的曲折尽可包容,亦不妨短暂行在歧途。”
现世最大的祸乱组织,在卫国惨事后,已经举世恶之的祸乱组织……竟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意志!
这实在是一个荒谬的答案。
却完美地解释了太多问题。
卢野并不因此觉得这个组织弱小,反倒望而生畏,他感受到一种根源性的、疯狂的力量……摇了摇头:“这样的组织能够存活下来,实在令人惊讶。”
“因为人们对平等的追求永远存在。但现实让人看不到希望——”
赵子平淡地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只是我转述的回答。”
卢野看着她,这一刻年轻的眼睛里,有不切实际的希冀。他问道:“那么我的爷爷,也是追求平等吗?”
赵子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已是回答。
年轻的武道天骄终是抬起拳来,虚拳按在自己的心口:“我的心里……有一颗生死种,在我脊开二十一重天的那一日,绽开了生死花。”
“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因为那朵生死花告诉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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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赵子:“平等国十二护道人,我的爷爷是哪一位?”
“谁又是易叔呢?”
他接着问:“我的开脉丹,是你们给我的?”
最后他问:“我是谁?”
“你的问题太多了。”赵子慢慢地抽了一口烟。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感,但似乎对卢野有非同一般的耐心。所以还是回答道:“如我先前所说,平等国是一个复杂的整体。我们在不同的目标上,有不同的队伍聚集。”
“比如我和孙寅、钱丑,联手杀死了殷孝恒,因为他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而卫国这件事,主导的是神侠和冯申,当然我也是知情者。冯申提供了超凡名单,神侠亲自动手,我在旁边看着。”
她将嘴里的烟雾吐出:“哦。冯申就是卫怀。”
棋格一格一格地褪去,重新看到竹林,重新沐浴阳光,重新有人族和妖族队伍的靠近。
卢野定在那里。
他想他不该走得这么快的。
他想他爬得太高了。
冀山实在太冷了啊。
太阳照在身上,也像冷冰冰的针扎。
? ?承蒙等候,周五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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