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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气氛依旧凝重。

正德帝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让他那张尚算年轻的脸,平添了几分阴鸷。

他反复看着那份奏折,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李琼的手段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不是一个武夫该有的心计。

那份奏折,滴水不漏,字字诛心。

它明面上是在请罪,实际上却是在邀功;

明面上是在哀悼,实际上却是在指控。

它像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架在了正德帝和整个文官集团的脖子上。

他杀不了李琼。

不仅杀不了,他甚至还要嘉奖他。

嘉奖他保家卫国之功,嘉奖他为国除奸之意。

否则,他就是那个猜忌功臣,自毁长城的昏君。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明知道李琼在演戏,明知道陈松八成是死于李琼之手,可他没有任何证据。

相反,李琼呈上来的证据,却能将张阁老一党钉死在通敌叛国的耻辱柱上。

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既能安抚军方,又能保住朝局平衡的台阶。

就在这时,太监来报张阁老在宫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正德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倒想看看,这只老狐狸准备如何替自己解套。

片刻之后,张阁老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步履蹒跚,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死灰般的颓唐。

他没有哭喊,也没有辩解,只是走到大殿中央,艰难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跪了下去,对着龙椅上的皇帝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老臣有罪。”

这四个字,让正德帝的眼皮跳了一下。

“老臣教徒无方,识人不明,致使门下出了陈松这等揣测圣意,冒进寻衅,最终招致杀身之祸,连累国家折损栋梁的蠢材,老臣罪一也。”

“老臣治家不严,未能约束族中子弟,使其与朝中部分官员往来过密,言行无状,以致军国机密外泄,为蛮夷所趁,此乃老臣失察之罪,罪二也。”

“老臣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恋栈不去,致使朝局不稳,党同伐异之风渐起,未能为陛下分忧,反而处处掣肘,此乃老臣不忠之罪,罪三也。”

他每说一条罪状,便磕一个头,说到最后额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张阁老的这番操作给惊呆了。

这哪里是认罪,这分明是自保!

他把陈松的死,归结为揣测圣意,冒进寻衅,轻轻地就把李琼的嫌疑给摘了出去。

他把情报泄露,归结为族中子弟与官员往来过密,把自己从主谋,变成了一个失察的受害者。

最后,他再以退为进,主动请辞,摆出一副为国分忧,不愿再添麻烦的高姿态。

好一招断尾求生!

他这是要牺牲掉自己的一些党羽和名声,来保全自己的性命和整个派系的根基。

正德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色的讥诮。

他知道,张阁老这是在向他,也是在向李琼服软。

他递过来一个台阶,一个完美的台阶。

正德帝沉默了许久,久到让下面的官员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和惋惜。“张爱卿,你这是何苦,你为我大周操劳一生,朕岂能不知你的忠心,此事错不在你。”

他看向殿下的镇北王齐振,后者从始至终都像一尊石雕,一言不发。

“王爷,你以为呢?”

齐振终于抬起了眼皮,他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琼此战,虽有行险之举,但终究是扬我国威,歼敌数万。至于陈大人之死,乃国之不幸,然蛮夷未灭,非议论功过之时。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乘胜追击,彻底扫平北患,方能告慰陈大人在天之灵。”

他这番话,看似在为李琼开脱,实则也是在给皇帝台阶下。

他把焦点从朝堂内斗,重新拉回到了边境战事上。

正德帝心中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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