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踢踏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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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把事情具体经过、各色条件全数说了,继而道:“那人唤作韩砺,他是大儒傅老先生关门弟子,庭青先生师弟,从前常有厉害文章,针砭时弊,大哥必定也读过。”
“此人年前还骂了曹相公,黄狗斗鸡那一个——他亲口应允的,只要粮谷凑齐,便是为了师长名誉,自己名声,也断不能反口——不然以后怎么有脸骂别人?!”
那长兄点了点头,把怀中信封取了出来,塞到妹妹手里,道:“自家人,不要做这些外道事!”
张氏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装的正是自己昨晚送出去钱票,忙道:“亲兄妹也要明算账,大哥……”
她长兄摆手道:“娘亲舅大,亲外甥有了出息,难道不惦记我这个舅舅,你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要说这个话。”
见妹妹还要说话,他又道:“你嫂嫂也同意此事——别啰嗦了。”
把钱还了,张长兄拿了一盏茶,凑在嘴边,半晌不去喝,又放了回桌上,忽的问道:“二妹,你说,那庭青先生门下,一定只能进去两个人吗?”
又道:“又不是拜师,只是游学,名额未必会限制得那么死的吧?”
张氏已是听出来长兄意思,道:“两个侄儿年纪太大,幺儿又太小。”
“也不算太小了,已是十分懂事——我也不叫妹夫难做,等咱两个大外甥事情定了,且看能不能引介一番,那韩砺在滑州应差,又挖河,又修堤的,难道只缺粮谷?旁的东西就不缺?”
“妹夫帮他筹措这许多粮米,得这两个名额,我给足旁的东西——砖瓦、木料、竹料难道不缺,咱们也有药行,送些药过去,工地上总要用的,心意到了,雪中送炭,讨要一个名额,应当是能松口的吧?”
张氏犹豫了一下,却是道:“我亲侄儿,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只是……”
张长兄道:“你别为难,只打听一句,如若成,自然好说,如若不成,那就算了,只我今日还带了一个人来,你看看,是族中一个孤寡小儿,资质很好,人也懂事,今年十岁,我认了他做义子,要是你侄儿不成,叫他跟在两个外甥身边伺候,应当是可以的吧?”
说完,让人把那小子带了进来。
张氏问了几句,果然人很踏实,一看就是讨喜的。
给儿子收个僮儿,张氏就可以做主,立刻拍了板,等小孩送出去,她才跟长兄道:“义子也是子,我会跟两个小的说清楚,你也跟他交代交代,只说是为了去读书,不要叫他以为自己当真是当僮儿,免得生出嫌隙。”
此处兄妹两个商量不停,除却为了自己子嗣,也有为了家族绵延。
另一头,那韩砺一早起来,径直去了卫州州衙。
那通判倒是交代妥当了,下头人一点也不为难,照着他的要求拟了公文,又安排了一人同行去了卫州州学。
韩砺进了州学,一事不烦二主,直接上门找那袁敬。
后者见得他来,登时急得额角渗汗,忙道:“正言怎的来了?我那事正在办,不会耽搁,你且不要着急找旁人……”
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唯恐有人见到。
韩砺却道:“袁兄别急,是另一桩事。”
又道:“我得了通判答允,预备借用学生八人——最好要灵河镇籍贯,即便不能全是,最好也要相邻,能听懂当地口音。”
听得不是要找其余教授筹粮,袁敬顿时松一口大气,即刻叫了人来去拿学生花名册,不多时就把人筛选出来,一共十七个。
这十七人中,袁敬自然也有不熟悉的,却是十分上心,立刻找了对应教授去打听人情况,一时取了名册过来,向韩砺逐个介绍,等到课间,把人都召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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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人齐,韩砺先表明身份,又说自己差事,再说他得了卫州通判应允,拿了调令,欲要借调几名学生要去灵河镇招募民夫,请众人帮着做登名、记录、统算之事。
最后,他道:“诸位多是灵河镇人,即便不是,家中也在左近,当地频遭水患,滑州若能引水入王景河,乡人邻里俱都受益,眼下我要调用八人,少则十日,多则更久,少不得耽误学业,如若不愿去,我也不为难——有那愿意同去的,此时向前一步,我取前八人。”
一众学生你看我,我看你,先走出两人,于是人人急眼,一下子又走出好几人,等到最后,已然人人向前一步,还有人见势不对,那一步跨得极大,足足比得上旁人两步三步。
韩砺逐个问了情况,果然前八俱是灵河镇人,并无乡音不通情况。
他把人定下,自有袁敬帮着办手续,被选中学生心潮澎湃,很有种参与大事的兴奋,个个跑也似的回去收拾行李,没被选中学生先时犹豫,此刻见别人都有了,只自己没有,再恨动作慢,却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之后,那韩砺就带着学生八名,直奔灵河镇而去。
***
韩砺在袁敬家给陈夫子收游学生的时候,卢文鸣也没有闲着。
虽说有人带路,到底天黑,他与请来的向导举着火把一路骑马赶路前行,不少地方积水较多,那马儿看不清,自己倒是失两下蹄子终究站稳,倒累得马背上卢文鸣一身是汗,有累出来的热汗,也有吓出来的冷汗。
等到那汲县县衙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卢文鸣等不及天亮,抹黑敲了门。
县衙本就有值夜守卫,更毋论眼下汛期。
他拿了公文上前询问,偏偏这般凑巧,那守卫道:“你找县丞?正好他今夜轮值。”
卢文鸣一愣。
他定了定神,从怀中又掏出一份名帖来,递给对方,道:“劳驾通报一声,就说他有故人来访。”
守卫虽有些狐疑,但还是没有多问,拿了名帖、公文进去。
才过了盏茶功夫,就从后头传来一阵乱糟糟的木屐踢踏声。
卢文鸣本来正擦汗,此刻一颗心大跳,慌忙站定,又整冠理袖。
那袖子还没整好,门内远远已是一人喘着气往外跑来,还未走近,嘴里早大声叫道:“老卢!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