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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缓缓收回枪,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转过身,面对着付东和数名持枪警察,脸上没有半点惧色。

“他该死。”

他说。

付东胸口剧烈起伏,握枪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陆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拿下!”

几名警察立刻冲上前,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按住陆沉的肩膀,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枪。

陆沉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粗暴地将他按在车盖上,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扣在他手腕上。

付东大步走过来,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愤怒:

“陆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陆沉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

“知道。”

他顿了顿。

“我在替天行道。”

“狗屁的替天行道!”

付东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杀了他,谁他妈来指认陈纵背后的保护伞?!你知道我们布这个局多久了吗?!”

陆沉的眼神依旧平静。

“重要吗?”

他轻声问。

“重要吗?!”

付东简直要被气疯了。

“这案子涉及多少人命?多少黑幕?你以为光杀一个陈纵就完了?”

陆沉被按在冰冷的警车引擎盖上,脸上却没有半分悔意。

“十年了。”

他抬头,额角的伤口滴下一滴血,砸在雪白的车漆上。

“付局,我十六岁那年,亲眼看着我妈吐血咽气,你们当时怎么说的?”

付东的手微微一僵。

“证据不足!”

陆沉猛地挣开钳制,手铐在金属车身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从县局到市局,我跑了多少趟?交了多少材料?换了多少领导?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官腔!”

他眼神锐利,逼视着付东:

“陈纵这十年盖了多少楼盘?捐了多少学校?拿了多少锦旗?你们不是不知道他手上沾着血,是根本不想查!”

“放屁!”

付东脸色铁青,一把拽住他的领子。

“你知道这些年我们折了多少兄弟在卧底线上?李进在陈纵身边蛰伏五年!”

“所以呢?”

陆沉冷笑。

“要不是这场矿难,要不是死了十七个人,你们敢动他吗?!”

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有两辆警车呼啸而来。

陆沉望着越来越近的警灯,突然笑了:

“付局,你看看,现在多热闹。我爹瘫痪在床十年,我妈死的时候连口薄棺材都买不起,那时候,你们在哪?”

付东的手慢慢松开。

“你根本不懂!”

陆沉挣开束缚,手铐哗啦作响。

“这种畜生,就应该死在烂泥里!交给你们?”

他忽然大笑。

“让他请最好的律师,买通证人,保外就医?然后换个身份继续逍遥?”

他猛地上前一步,染血的额头几乎顶住付东的枪口:

“开枪啊!像刚才陈纵想杀我那样!你们不是最擅长和稀泥吗?”

雪地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所有警察都僵在原地。

付东的呼吸粗重,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良久,他突然一把将枪插回枪套。

“带走!”

转身时,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回局里再说。”

矿难现场临时指挥所。

郑仪手里拿着电话,他刚刚听完了付东的汇报,眼神阴沉。

“你说什么?陆沉当着你们的面击毙了陈纵?!”

电话那头的付东声音低沉而压抑:

“是,书记,他抢在我们收网前动了手。”

“他现在在哪?”

“县局审讯室,我让人单独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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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他吧?”

“没有,消息暂时压着,但我估计瞒不过市局……”

郑仪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随后睁开眼,斩钉截铁道:

“听着,从现在开始,对外统一口径,陆沉同志在抓捕逃犯陈纵过程中,遭遇对方持枪拒捕,在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紧急情况下,依法果断开枪将其击毙。’”

电话那头,付东的呼吸明显一滞。

“书记,可现场那么多警员都看到了,陆沉是……”

“看到什么了?”

郑仪的声音陡然冷厉。

“他们看到的是——陈纵穷途末路,持枪袭警,陆沉同志临危不惧,果断击毙歹徒!”

“如果谁记性不好,那就给我再培训培训,再写写报告!要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上级、让媒体、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电话那头的付东沉默了几秒,随后沉声道:

“明白了,书记。”

郑仪语气稍稍放缓:

“陆沉是个好苗子,年轻、敢拼、不怕死,这样的同志不该折在这里。陈纵罪该万死,陆沉送他一程,那是替天行道,不算过!”

“可是……”

付东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

郑仪打断他。

“陈纵的罪证已经板上钉钉,多审一天少审一天,他都得死!陆沉一枪毙了他,省得他再狡辩、再拉垫背的,反而让案子更干净!”

“……是。”

“记住,陆沉现在不是嫌犯,是英雄。”

郑仪的语气不容置疑。

“报告按我说的写,谁敢乱嚼舌头,我亲自找他们谈话!”

付东挂断电话,长叹一口气。

他推开审讯室的门。

陆沉坐在审讯椅上,手铐已经取下,神情平静。

付东将一份报告扔在他面前。

“签了吧,英雄同志。”

陆沉皱眉,翻开报告。

《关于陈纵拒捕被击毙的情况说明》。

他抬头,看向付东。

付东扯了扯嘴角:

“郑书记保你。”

陆沉沉默片刻,拿起笔,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一顿,他突然开口:

“谢谢。”

付东冷笑一声:

“别谢我,谢那个替你擦屁股的书记吧。”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住。

“陆沉。”

付东背对着他,声音低沉。

“十年前那个案子……对不起。”

陆沉的手微微一颤。

良久,他轻声回答:

“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