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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并未完全出鞘,仅仅是显露出一部分剑身,静静地高悬于九天之上。

可它下方的百万丈虚空,却承受不住其重量,寸寸崩塌,化作最原始的地火水风。

滚滚乌光,自剑身之上倾泻而下。

那不是光,而是一种纯粹的、剥夺一切光明的“无光”。

乌光所过之处,天地失去了所有色彩,日月星辰的光辉,被它尽数吞噬。

整个世界,只剩下黑与白。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让众生头皮发麻,神魂冻结的,是另一种东西。

一种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怨念!

那怨念,从屠巫剑的剑身之中疯狂地释放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缭绕在剑身周围。

雾气之中,仿佛有亿万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无声哀嚎。

有老人,有妇孺,有壮年,有孩童……

那是人族!

是当初为了铸造这柄绝世凶兵,而被妖族屠戮的亿万万无辜人族的怨念!

他们的恨,他们的痛,他们的不甘与绝望,在死后并未消散,而是被尽数炼入了这柄剑中,成为了它最核心,也是最恶毒的力量。

这股无可消解的巨大怨念,甫一出现,便让天地变色,风云倒卷!

一瞬间,整个洪荒,彻底沸腾!

所有目睹此景的生灵,无不哗然!

果然!

果然如此!

那柄剑的出现,便是一切传闻的终结,亦是一切恐惧的开端。

虚空中,无数窥探此地的神念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那些横亘于洪荒天地间的古老存在,那些自诩见惯了风浪的大能巨擘,此刻亦是神情僵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屠巫剑。

这三个字,在过去,只是一个血腥的传说,一个遥远的禁忌。

今日,它化作了实体,带着亿万生灵的怨憎与哀嚎,悬于九天之上。

这不再是传闻。

这是无可言说的巨大震撼,是烙印在神魂深处的真实恐惧。

“以亿万人族之血肉魂魄为祭……”

有大能低声自语,声音干涩,隐藏在袖袍中的手掌,指节已然捏得发白。

“好一个妖族天庭,好一个帝俊太一!”

这种手段,早已超脱了狠辣的范畴。

这是对天地秩序的践踏,是对万灵的漠视,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暴戾与疯狂。

然而,无人可以否认。

那柄剑,那柄汇聚了无尽怨念与人族血脉之力的屠巫剑,其威能,确实惊世骇俗。

剑身之上,血光流转,仿佛一条永不干涸的血河。

剑锋未动,那股若有若无的锋芒却已割裂了虚空,让周遭的法则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仅仅是注视着它,便让人心胆欲裂,神魂刺痛。

头顶屠巫剑,本就气焰滔天的妖族大军,威势在这一刻攀升至顶点。

每一个妖族战士的眼眸中都燃烧起狂热的火焰,战意化作实质的狼烟,冲霄而起,将天穹都染成了一片混沌。

帝俊立于天帝车驾之上,俯瞰着下方阵列森严,却已然出现骚动的巫族,终于忍不住仰天狂笑。

那笑声霸道、张狂,蕴含着无尽的蔑视与冰冷的杀意,化作滚滚音浪,震得三十三重天都在嗡鸣作响。

“哈哈……”

“哈哈哈哈!”

笑声骤歇,帝俊的目光如两道金色闪电,死死钉在十二祖巫的身上。

“巫族!”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寒冰中捞出,带着彻骨的寒意。

“尔等除了那一道徒有其表的盘古虚影,还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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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屠巫剑,本帝倒要看看,你们要怎么扛?!”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帝袍。

“今日!”

“此地!”

“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巫族,能够逃过此剑之威!”

张狂!

桀骜!

那是源于绝对力量的信心,是胜券在握的骄傲!

帝俊的眼中再无他物,只有即将被彻底抹去的巫族,他俨然已是一尊审判终末的无上主宰,誓要将这片大地上最强悍的族群,连根拔起。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当屠巫剑真正出世的那一刻,巫族固若金汤的阵线,第一次从内部产生了动摇。

恐怖!

难以言说的大恐怖!

那不是寻常的危险预感,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针对整个族群的死亡宣告。

无数普通的巫族生灵,甚至不敢抬头直视那柄悬于天际的血色凶剑。

他们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在瞬间失去了温度。

心惊胆战。

悚然欲绝。

强壮的身躯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双本该充满战意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无法压制的惊惧。

太可怕了。

那柄剑,太过骇人了。

它甚至还未真正斩下,仅仅是其上散发出的那一缕缕屠巫锋芒,便已经穿透了他们强悍的肉身,直刺血脉本源,让他们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被无形的力量剥离、撕扯。

就连那顶天立地的十二祖巫,此刻也无法再保持淡定。

他们周身萦绕的法则神光,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一根根汗毛,不受控制地倒竖而起。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浸入神魂的悸动,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克制。

仿佛他们引以为傲的巫族血脉,在这柄剑面前,就是一个赤裸的靶子,无处可藏,无从抵御。

可见,屠巫剑对于巫族的克制,究竟是何等的惊人。

空间祖巫帝江,周身的空间法则之力剧烈波动了一瞬,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他缓缓抬眼,目光穿透层层血煞,冷冷地瞥了一眼那柄巨大的屠巫剑。

他强行平复下那源自血脉的躁动与心悸。

“哼,帝俊!太一!”

帝江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无尽的怒火与杀机,如一道惊雷,在喧嚣的战场上清晰炸响。

“尔等畜生,果然是暴戾之性难训!”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的味道。

“亿万人族生灵喋血于尔等之手,这滔天的因果业障,必然会让你等生不如死!”

帝江咬牙切齿,目光如炬,面沉如水。

虽然巫族也曾做出囚禁人族之举。

但那份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盘古正宗”的孤高与自傲,让他们不屑于对蝼蚁般的弱小生灵,举起屠刀。

那是玷污。

是对盘古父神血脉的玷污。

此刻,帝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柄悬于九天之上的凶剑,感受着其中亿万生灵死前的怨毒与哀嚎,那股气息,甚至让他这位祖巫的元神都感到阵阵刺痛。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周身沸腾的气血几乎要化作实质的血色龙卷,撕裂苍穹。

“帝俊!”

帝江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金石摩擦的沉重与暴怒。

“此剑,以亿万人族精魄祭炼而成,如此滔天因果,你妖族……背得起吗?!”

怒吼声化作实质的音浪,滚滚荡开,震得周天星辰都为之摇晃。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准圣心神崩溃的质问,帝俊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哈哈……”

一声轻笑,自帝俊唇边溢出。

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

“哈哈哈哈……滔天因果?!”

帝俊猛地抬眼,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情绪,只有俯瞰万古的漠然与冰冷。

“可笑,真是可笑!”

“帝江,你修行了无尽元会,竟还不懂这洪荒最根本的道理。”

他缓缓站起身,天帝的威仪如无穷无尽的汪洋,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这方天地,从无对错,只有强弱。”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便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帝俊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洪荒。

“今日,我妖族胜,便有无上大能为我谱写神话,传颂我族天命所归,威加海内。”

“至于那些人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不过是我妖族通往至高神座的台阶上,必须溅染的血色罢了。他们能成为我族霸业的牺牲品,是他们永世的荣耀。”

话语中的狠辣与无情,让无数观战的大能心中泛起一股寒意。

屠戮亿万生灵,在他口中,竟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理所当然的小事。

这番言论,颠覆了许多生灵的认知。

可细细想来,却又无法辩驳。

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古皆然。

帝俊的话音,化作最后一根压垮天平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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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懒得再与这些“蛮子”废话。

他眼中的杀意,彻底凝为实质。

“杀!”

一个字。

仅仅一个字。

却蕴含着天帝的无上意志,是言出法随,是天宪地令!

嗡——!

九天之上,那柄静静悬浮的屠巫剑,应声而动。

它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剑鸣,只有一声轻微的颤音,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绝世凶兽,在此刻睁开了双眼。

剑身一震,撕裂高天!

一道惨白色的厉芒,自剑尖迸发,它并非快到极致,却带着一股无视空间、无视时间的诡异法则,当即笼罩了下方最密集的一片巫族战阵。

那光芒,带着一种深入骨髓、冻结元神的极寒。

霎时间,整个巫族大军所承受的压力,暴涨了何止十倍!

“吼!”

无数巫族大巫、精英发出震天咆哮。

他们没有畏惧,只有被彻底激怒的狂暴。

“结阵!”

“起!”

刹那间,无数巫族生灵汇聚在一处,他们体内的盘古精血被催动到了极致。

轰!

轰!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色气柱冲天而起,汇聚成一片血海,每一个巫族成员的肉身都绽放出不朽的宝光,筋骨齐鸣,宛若神金。

他们将肉身之力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

一拳!

一掌!

成千上万道足以打碎星辰、崩裂大地的攻击,化作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洪流,朝着那道惨白的剑芒,悍然迎上。

这是巫族最纯粹,也最自信的力量。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巫族肝胆欲裂。

那昔日无往不利,横推当世,连周天星斗大阵都能撼动的巨大力量洪流,在接触到那惨白剑芒的瞬间,竟如春雪遇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对冲的巨响。

就是那么诡异的,消失了。

寻常巫族的攻杀,对于屠巫剑而言,甚至连让它停滞分毫都做不到。

反倒是那惨白的剑芒,速度不减,威势更盛,所过之处,无数诡异的寒光从主剑芒中爆射而出,笼罩了下方的巫族生灵。

一名大巫,肉身堪比下品先天灵宝,他圆睁双目,正欲再次挥拳。

可那寒光一闪。

他的动作凝固了。

脸上的暴怒与战意,也随之凝固。

下一瞬。

噗!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他的肉身,那坚不可摧的巫族战体,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化作一蓬最细微的血雾,洒落高天。

连一丝真灵都未能逃出。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噗!噗!噗!

大罗金仙之下的所有巫族,无论你是天巫还是地巫,只要被那寒光笼罩,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撑不住。

他们的肉身纷纷爆开,神魂俱灭。

那场景,不似厮杀,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抹除。

漫天血雨,倾盆而下。

方才还气势如虹,战意滔天的巫族大阵,顷刻间便出现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缺口。

一时间,局势逆转。

……

与此同时。

西方,须弥山。

山巅之上,万古寂寥。

金色佛光与七宝妙树的辉芒交织,将此地化作一方不染尘埃的净土。

风是静的,云是定的,连时间长河的流淌,在这里都仿佛化作了一副静止的壁画。

接引道人面带疾苦,宝相庄严,手中念珠拨动,每一颗都仿佛捻过一个纪元。

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面带微笑,眸光垂落,似在俯瞰三界众生的悲欢离合。

红云老祖一袭红袍,闲坐于蒲团之上,周身云气聚散,自成一方天地,逍遥自在。

三人在此静观天机,已不知多少岁月。

圣人无情,亦非无感。他们所观望的,是那浩瀚无垠、奔流不息的人道洪流,是那于洪荒大地之上,挣扎求存,却又迸发出勃勃生机的无量气运。

某一刻。

那拨动念珠的指尖,微微一顿。

那悲悯众生的微笑,倏然一僵。

那聚散无形的云气,骤然一滞。

三人如遭电击,神魂之中,一道尖锐刺耳的崩裂声轰然炸响。

那声音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声响,那是“道”的哀鸣,是气运金龙被活生生斩断脊梁的惨嚎!

一种无法言喻的血腥与绝望,自遥远的人间,逆着冥冥之中的因果线,直冲这方外净土而来。

接引、准提、红云三人,甚至来不及去推演天机,探究那灾厄的源头。

他们的目光,已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一处。

三人侧目。

看向了身旁那道始终沉默的身影。

陈苦。

那里,原本盘膝而坐的陈苦,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未动。

可他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原因无他!

只因他是陈苦。

只因他是人族之圣父!

人族,是他于洪荒之中,与女娲,以无上造化之功,亲手捏造而出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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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而言,陈苦在人族出的力更多,耗费的心血更多。

那不是冰冷的造物。

那算是他的孩子。

每一个人的魂魄深处,都烙印着他的一缕气息。

每一个人的血脉源头,都流淌着他的道与理。

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个新生的、脆弱的种族,陈苦殚精竭虑,谋划万古。

他曾为之铺路,为之挡劫,为之与天道博弈,为之血染青天。

人族的气运,便是他的气运。

人族的命脉,便是他的命脉。

二者早已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割。

人族兴,则他道涨一分。

人族衰,则他身损一寸。

此刻,那自人间逆冲而上的,是何等惨烈的哀嚎与怨念,才能让这须弥山巅的法则都为之扭曲!

自然,这种事,陈苦不可能不管。

他甚至不需要去“管”。

因为那份痛苦,那份绝望,那份亿万生灵在同一瞬间被屠戮的滔天血债,已经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最锋利的刀刃,顺着那条名为“父子”的因果线,狠狠地,一刀一刀,向着他割来!

就在此时。

“咔嚓……”

一声轻响。

不是雷鸣,不是风啸。

是陈苦身下的那块金色蒲团,那块历经万劫而不朽的圣人蒲团,竟毫无征兆地,寸寸冻结,而后碎裂成尘。

一股寒意。

一股足以冻结圣人道心的寒意,自陈苦的体内,无声无息地氤氲而出。

这寒意并非来自九幽,亦非源于太阴。

它源自一种情绪。

一种被压抑到极致,而后彻底爆发的……怒火!

原本缭绕在须弥山巅的祥和佛光,在这股寒意弥漫的瞬间,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光芒急速黯淡,仿佛烈日下的残雪,被迅速蒸发、吞噬。

准提道人手中的七宝妙树,那流转着无尽道韵的宝光,竟也微微一颤,光华内敛,似在畏惧,似在臣服。

接引与红云更是心神剧震。

他们看到的,是陈苦周身的空间,正在一寸寸地凝固,化作了实质的、暗沉的晶体。

那不是冰,那是被绝对的意志与杀机所冻结的时间与空间本身!

摄人心魄。

不,是碾碎心魄!

紧接着,陈苦那一直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没有日月沉沦。

没有星河幻灭。

有的,只是两道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要将整个洪荒世界都斩开的厉芒!

轰!

那厉芒并非光,而是一种意志的具现化。

它洞穿了虚空,撕裂了法则,让整座须弥山都为之剧烈摇晃。

一股威压,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可怖威压,随着他双眸的睁开,轰然降临!

这威压,沉重如亿万太古神山当头压下,让接引准提这等圣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这威压,暴戾如混沌魔神撕开天地,要将一切都拖入终结与毁灭。

三人知道。

这是陈苦在动怒。

不。

这不是动怒。

这是这位人族圣父,在为他的孩子……感到心痛!

是那无穷无尽的心痛,酿成了这焚天煮海的无上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