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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很轻,却又很重。

轻到不会压到她的伤,重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七夏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没有言语。

也不需要言语。

这个拥抱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生死相托的信任,更有说不尽的心疼与眷恋。

易年的手轻轻抚过七夏的后背,指尖触到那些绷带时微微发抖。

他记得每一道伤的来历。

肩胛的贯穿伤是白笙箫的剑,后背的剑痕是幽泉的余波,心口的淤青是空间崩塌时的冲击…

而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他。

七夏感受到他的颤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易年的手臂收得更紧。

洞外的雪越下越大,寒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得火堆明灭不定。

两人谁都没有松手,就这么静静相拥。

七夏的发丝扫在易年颈间,带着淡淡的药香。

易年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稳定而有力。

许久,易年才微微松开一些,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火光映照下,七夏的脸近在咫尺。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冻得发红,可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什么…"

她小声嘟囔,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易年轻轻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她颊边的血迹:

"看你好看…"

七夏"噗嗤"笑出声,牵动了肋骨的伤,又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

易年皱眉,手掌贴上她的伤处,将刚刚吸收的那一丝元力渡了过去。

暖流涌入经脉,七夏舒服地叹了口气:

"你自己都没恢复…"

"够用了…"

易年说着,目光落在洞外。

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将大战的痕迹全部掩埋,仿佛一切血腥都不曾发生。

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雪覆盖——

比如她掌心的温度。

比如他眼中的光。

雪停后的第七天,青山依旧寂静。

天地元力的恢复比预想中更慢,稀薄的元力如同将熄的烛火,勉强维持着修行者最基本的吐纳。

易年的青光仍未恢复,每一次尝试运转功法,都像是徒手挖掘干涸的井。

明明知道深处有水,却始终触不到。

七夏坐在火堆旁,看着易年沉默的背影。

他正在整理所剩无几的药材,动作一丝不苟。

白芨归白芨,当归归当归,连药碾子里的残渣都要刮得干干净净。

神色平静,甚至偶尔会对她笑笑,可七夏就是知道。

他在崩溃的边缘。

那笑意从未到达眼底,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眸子,如今像两潭死水,平静得可怕。

这一夜,易年执意要守夜。

"你去睡吧…"

他拨弄着火堆,声音轻得像风,"我还不困…"

七夏没动。

她裹着毯子坐到他身边,肩膀轻轻抵着易年的肩膀,轻声道:

"和我说说…"

易年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根柴枝:

"没什么好说的…"

火光照亮他半边侧脸,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上,另一侧则隐没在黑暗中。

七夏突然发现,他的鬓角竟有了几丝白发。

不是雪染的,而是真真切切,从发根处透出的灰白。

"易年…"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我是你妻子…"

柴枝"啪"地折断。

良久…

"我是不是…很失败?"

这句话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易年没有看七夏,目光死死盯着火堆,仿佛那里有他全部勇气。

七夏心头一颤。

她早知道他在自责,却没想到这自责如此之深。

"师父没了…"

易年的声音开始发抖,"竹园毁了,无相生带着幽泉逃了…我谋划了这么久,却连一步都没算对…"

火堆"噼啪"爆出一颗火星,映出他通红的眼眶。

"白师兄入魔,帝江陨落,师父…师父他…"

他的喉结滚动,再也说不下去。

钟万爻踏入竹园的那一刻,结局就已注定。

没有人比易年更清楚,重伤未愈的师父面对全盛状态的无相生,会是什么下场。

十死无生。

师父没了,自己努力的一切也没了,而且很可能会培养出来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

如果事情真的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那么大陆真的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而且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易年本以为稳操胜券,可到最后忽然发现,自己谋划的一切早就被别人看在了眼中,而且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这种失落,加上白笙箫的入魔和钟万爻进去竹园后十死无生的局面,已经将易年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