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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挺直腰杆,脆生生道:“千真万确!二丫姐亲口说的,包吃住,每月二两。若是做得好,还能再加!”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春妮娘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男人张仓满正捧着碗喝水,闻言差点被呛着,连咳了好几声。

“当家的......”春妮娘声音发颤,“这可比咱家半年挣得都多啊。”

张正明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宋家丫头真这么说?”

“爷爷,我还能骗您不成?”春妮一脸的急切与笃定,“二丫姐和荷花姐都说了,那作坊刚起步,正缺人手,瞧中了我的手艺,才诚心来邀我。”

张正明突然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完全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张仓满放下碗,擦了擦嘴,看向他爹:“爹,你就让春妮去吧。”

二两银子,我的乖乖!

这要是干上半年,都够给家里盖一间屋子了。

张正明摸着胡子在屋里转了三圈,突然一巴掌拍在春妮肩上:“去!明儿一早就去!”

春妮被拍得一个趔趄:“爷爷您刚才不是还...”

“刚才是刚才!”张正明清清嗓子,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爷爷我又琢磨了琢磨,肯定是小宋这孩子想拉咱们一家一把,才给了你这么个机会。咱可不能把人家的好心给辜负咯。”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想:二两银子一个月,不去是傻子!

转头朝里屋喊:“老婆子,去,把春妮的衣裳都收拾出来,挑最好的带上。在县城做工,不能穿得跟叫花子似的!”

又对春妮娘吩咐:“明儿起你带着二妮接手豆腐摊,让春妮安心在县城挣钱!”

最后还不忘了敲打春妮一番:“记得每月工钱都给家里寄回来,可别在县城里学坏了,乱花银子!”

春妮偷偷撇嘴,爷爷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方才还骂她是“赔钱货”,这会儿倒盘算起她的工钱了。

不过没关系,二丫姐说了,除了工钱外,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和节礼,这些她能自己攒着,她才不会傻乎乎的都寄回家呢。

当晚,张正明破天荒地让春妮娘杀了只老母鸡炖汤,还把自己珍藏的米酒拿出来,美其名曰“给春妮饯行”。

春妮捧着碗,看着爷爷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悄悄对妹妹二妮说:“姐一定在城里好好干,等站稳脚跟就接你出去。咱们老张家的姑娘,不能一辈子困在村里头。”

而秋菊家也大差不差。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尤其是这么丰厚的工钱。

秋菊爹张老三听说闺女要去县城做工,起先还担心她年纪小被人欺负。

但一听工钱数目,立刻拍板:“去!必须去!”

秋菊娘则连夜赶制了套新衣裳,边缝边念叨:“到了城里要勤快些,别给宋家丢脸。工钱记得攒着,将来给你当嫁妆。”

第二天,宋晚舟要带村里三个女娃去城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张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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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老槐树下,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纳鞋底,话头全绕在这事上。

“你听说没?正明家春妮、石头家荷花,还有张老三家的秋菊,全被宋家那丫头带走了!”

“你瞧瞧,人家这几个女娃,可真是好命,能跟着宋家二丫去县城挣大钱。”周嫂子啧啧感叹道。

可惜她家就二狗一个男娃,不然她也想送闺女去试试,说不定也能挣个大钱回来。

宋晚舟昨儿送茵茵雯雯姐妹俩回舒家,被舒母留下歇了一晚,这会儿正从舒家往张家村赶。

路过村口时,便被几个婶子叫住。

“宋家丫头,你这是要把咱们村的姑娘都拐跑啊?”王婶酸溜溜的说。

宋晚舟从车窗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说:“王大婶,您这话说的。我是请她们去县城作坊当师傅,包吃包住,工钱优厚。等她们学成了,说不定还能回来教更多人呢!”

“工钱多少啊?”有人好奇地问。

宋晚舟故意卖关子:“这个嘛...得看她们的手艺了。”

虽然从宋晚舟这里打听不到确切工钱,可从张正明一家人满脸喜气的模样,村民们心里都猜到这工钱肯定不低。

他们家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不少人心里暗暗犯嘀咕,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宋家丫头,我家小子也能去不?”张栓根挤到前面,眼巴巴地问,“他力气大,啥活都能干!”

张栓根儿子可是老熟人了。

就是宋家盖新房子时,来干过活的瘌痢眼。

后来瘌痢眼偷学火炕手艺,被石头踢出可信任名单里,之后连村里榨油坊招工,都没要他。

宋晚舟心里明镜似的,这瘌痢眼品行不端,她可不敢要。

但面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客气地说道:“栓根叔,实在对不住啊。这次是做胭脂水粉的作坊,男娃不太合适。下次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想着大家。“

张拴根媳妇立刻推了推身边的女儿:“那我家丫头行不?她手可巧了!”

宋晚舟看了看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等这批学徒出师了,我们还要扩招。到时候让荷花回来挑人,只要手艺好的,都要!”

这话一出,村里有闺女的人家都沸腾了。

原先那些反对女儿读书的,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该让丫头去学堂......”

“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看看人家荷花,读书识字还能挣大钱!”

而此时小草家。

小草奶奶坐在门槛上,一边剥着豆子一边骂骂咧咧:“呸!还想挣大钱呢!这女娃一放出去,就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能给家里寄回几个子儿?”

“像小草那贱蹄子,这么几年也就让人捎了两匹布回来,连半个子儿都没见着!还说去大户人家享福,我看分明是给人卖到窑子里去了!”

这时,瞥见小草娘挑着水桶从门前经过,立刻拔高了嗓门:“丧门星!磨蹭什么呢?水缸都见底了也不知道挑!”

小草娘肩膀一缩,加快脚步往井边走去。

她瘦削的背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三天后,荷花带着简单的行李,和春妮、秋菊一起坐上了去县城的马车。

临行前,郑氏红着眼眶塞给荷花一个绣花钱袋:“里面是娘攒的体己钱,省着点花......”

荷花鼻子一酸,强忍着没哭出来:“娘,等我领了工钱,就给家里捎回来。”

“家里还有我跟你爹在呢,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养家,往后挣的钱都自己攒着,别老想着家里......”

荷花听懂了她娘的意思,含着泪点头,将钱袋小心地收进贴身的衣袋里。

马车缓缓驶离张家村,三个姑娘挤在车窗前,望着熟悉的村庄渐渐远去。

春妮突然喃喃问道:“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荷花握住她的手:“会不一样的,一定会。”